傻瓜

         1922 年緬甸仍是大英帝國屬地，身為白
種人警官的我，理應有著高人一等的自豪感。
可是，帝國主義本是邪惡的東西實在令人厭惡
，殖民地警官這類氣燄逼人的工作，每天對著
那些因長期監禁而驚駭的臉孔，和被竹鞭抽打
到傷痕纍纍的屁股，都使人感受到無法忍受的
罪惡感。


       今天，一頭因發情而掙脫了鐵鏈的大象，
正在市集上大肆破壞，並把一名走避不及的苦
力踐踏致死。我帶著一把獵象用的來福鎗趕到
現場，一些緬甸人告訴我，大象正在前方半公
里的水稻田裡。


        當我再動身時，這整個地區的人都從屋子
裡湧出來，集合在一起跟著我前進。他們看到
了那柄來福鎗顯得十分興奮和好奇，群眾人數
不斷地增加，我反而像一個被簇擁著前進的傻
子。


        大象此時情緒已平復下來，跟本無須要開
鎗把牠制服，只要讓牠到處逛逛，再等馴象師
回來把牠抓回去就可以了。但環視著我的群眾
數目仍不斷地增加，看似已超過數千人之譜。
而每一個黃面孔，都充滿著興奮和快樂的表情
，因他們肯定這頭象必須要被射殺。


        我彷彿是一個快要變戲法的魔術師，他們
並不喜歡我，但當我手中有一把神奇的來福鎗
時，就暫且值得一看了。於是我發覺我是非殺
這頭象不可，人們期望我這樣做，我感覺數千
顆心在逼著我做下去，令我再無法抗拒。


        我第一次領悟到虛有其表的空洞感，拿著
鎗的白種人站在無武裝的土著面前，看起來正
是這場戲中的主角，而實際上是一個被身後那
些黃面孔推來推去的荒謬傀儡而已，我必須要
完成「他們」對我的期待。


        我把子彈填進鎗裡，伏在地上仔細地瞄準
，人群從鴉雀無聲，轉變成喉嚨發出快樂的喝
彩，因為劇場的幕布終於拉開，好戲正式上演
。大象連中五鎗後終於痛苦地倒下，人群隨著
轟然巨響的震撼，爭相上前把象肉割得乾乾淨
淨，最後只剩下骨頭。


       一個主子必須行動得像一個主子，他表面
上必須看來意志堅決和行動正確。否則，會惹
來群眾的嘲笑，所以我們唯有一輩子，都是活
在一場力爭不被嘲笑的搏鬥之中。


以上內容改編自︰

「射象」George Orw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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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家領袖、名流，名星，公司老闆，家中
長輩，俊男美女，各色人等。往往受制於身份
而作出一些違心的錯誤決擇，其實只是怕被人
看成是一個傻瓜而已。但是，不做傻瓜的聰明
人，你們的智慧又跑到那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