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文

       一九八八年諾貝爾文學奬的終審名單，赫
然有一個我們熟識的名字「沈從文」。但是當
有關評審委員向中國駐瑞典大使館文化處，詢
間有關沈從文先生的消息時，所得到的答覆竟
是：「 從未聽說過此人！」


       這個「從未聽說過」的人，我們可以從他
的書信集中找到一些痕跡。他是才華卓絕的作
家，但在四九年以後再沒有寫過一部小說。


       他在同年五月的日記中寫道：「我依然守
在書桌邊，可是，世界變了，一切失去了本來
的意義。奇怪地，我深覺對國家和人民不起，
因為我達不到他們的共同期望。」


       只差數月新中國便會成立，但郭沫若等文
化權威的批評，已弄至沈從文精神崩潰。來自
湘西的沈從文，年輕時曾從軍，後再改行寫作
。這就成為他一生洗不清的污點，他的哥哥正
因為當過國民政府的軍官，在四九年以後，就
以反動軍人的身份被槍決。


       沈從文四九年以後，改行到中國歷史博物
館任文物研究員，他用了下半生整整三十九年
光陰，來換取了自己的性命。


       可是當六六年文革爆發也是難逃一劫，這
位「反動學術權威」終被抄家八次，藏書和文
稿，及一切留作紀念的各種土紙本，全部毀去
。並且被關入「牛棚」拘禁。


       一九七七年文革後，他在家書說：「幸好
沒有接受毛主席的【鼓勵】再去多寫幾年小說
，否則會比老舍倒得更早，死得更慘。」


       當諾奬委員會打算以「邊城」為重點的一
系列小說來定出文學奬的當兒，沈從文卻先行
一步真正獲得了「自由」。因此中國也只可以
跟諾貝爾文學奬擦身而過。


      香港在一九五三年，由嚴俊把小說「邊城」
拍成電影「翠翠」嚴俊先生一人分任三角色，
導演、男主角和翠翠的爺爺。女主角則是初登
大銀幕的林黛，另一男主角是鮑方，還有此片
的助導是李翰祥。


       中國文學不能在中國土壤紮根，竟飄到殖
民地香港來開花結果。今天香港人也開始不能
在香港紮根，彷彿我又隠約聽到沈老的說話：
「我依然守著公正原則，可是，世界變了，一
切早已失去了本來的意義。」